第96章 乐毅
“大王莫要听取小人谗言，信以为真。老夫身居魏国，并非被魏王囚禁，实则受魏王之托，做了无忌公子的师傅，故而不能返回燕国。”苏秦转身指了指无忌，“大王，这位便是魏王宠爱的小儿子魏无忌，老夫便是他的老师。”
“魏无忌拜见燕王。”无忌没有弯下腰，上半身与地面平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燕王看看无忌，又看看苏秦，目光停留在后者的眼睛上，好像在说：“这个少年也就十几岁，苏子在魏国待了十几年，不可能他一出生，苏子便做了他的老师吧？”
苏秦平静地回视燕王，眼中不见波澜。燕王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又看回无忌。“无忌公子请起，寡人。欢迎你来到蓟城。”
“谢燕王。”无忌直起腰，悄悄地观察燕王。燕王与魏王年龄相仿，显得年轻许多，整个人透出肃杀之气，仿佛一柄锋利的铁剑，又似蓄势待发的箭矢。无忌觉得心中苦涩。他在魏王的身上见过这种气势，犹如滑过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不得长久。燕王意欲联合秦、魏、赵、韩、楚，征讨与秦国一样强大的齐国，这令无忌称羡不已。若父王能像燕王这般，河东之地不但不会落入秦人之手，河西之地也已回到魏人的怀抱。唉……
“请苏子上车，寡人于你随驾。”燕王跨前一步，站到苏秦身边，扶着他重新登上马车。
无忌又一次被震撼到了。如果说燕王流露出的气势使他敢于挑战强大的齐国，那他谦逊地对待士人的态度便是他的底气，他的后盾。直觉告诉他，一旦燕齐开战，或许会出现一边倒的局势——倒下的不是弱小的燕国，而是风头正劲的强齐。他很庆幸随苏秦前来燕国，不仅结识了瞿墨这位高深莫测的游侠，还见识了燕王这位雄才伟略的君王。
等到燕王跃上高大的战马上，无忌翻身骑到小灰的背上。燕王与无忌分左右行进在马车两边，前面四骑开路，后边四骑殿后，衡翌跟在无忌身边。无忌又发觉一件事情，虽不像前两件那般让他震撼，也让他吃惊不小。燕王的穿着与寻常将领无异，道路两旁的百姓却都认识他。百姓们远远地看到燕王过来便停下脚步，自发地立在路边，有些胆子大的百姓甚至在燕王经过的时候喊一声“大王”。
若父王穿着将军们的铠甲和服装出现，大梁城的百姓会认出他吗？无忌不自信地摇了摇头。
“公子，燕王很不简单，也很危险。若您能得到他的助力，使大魏与之结盟，秦人不足惧。”衡翌凑过来，小声地嘀咕。
无忌想着心事，没有注意衡翌的用语和措词，点了点头。“若能与燕国结盟，秦人确实不足惧了。只是燕国相距大魏遥远，秦国突然进攻大魏，燕国多半是帮不上忙的。”他已明白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见到气势冲天的燕王让他更加笃信。“不过，有燕国相助，总好过没有。”
衡翌忽然生出一种不认识无忌的错觉。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虽日夜伴随在无忌的身边，鲜有机会与其交谈。寥寥数语，几乎全是嘘寒问暖之词。无忌仿佛田地中的禾苗，一天一个样。“公子明鉴。”这不是客套恭维的话，发自衡翌的心底。
燕王的王宫不如丹宫气派，就好像蓟城不似大梁繁荣。出于本能，衡翌好奇地观察守卫王宫的燕国将士，默默地做比较。与守卫丹宫的武卒精锐相比，燕国卫士略有不如，散发出的气势却不遑多让。身为统领一方的将军，衡翌十分清楚“势”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当将士身上激荡着武卒或者眼前燕国卫士流露出的“势”，要想击败他们，或者使用计谋，或者以数倍于他们的士卒围之，否则断难取胜。看着这些陌生的将士，衡翌的心里对燕王多了一分敬重。
对燕王增加敬重的不止衡翌一人，无忌，甚至见多识广的苏秦都几次停下脚步，凝神打量不远处雄赳赳的燕卫士。好几次，苏秦的眼中燃起青春的光泽，老迈的身躯微微颤动。对此无动于衷的，唯有瞿墨。衡翌知道他并不是傲慢之人，好奇他为何如此淡定。瞅准机会，他小声地问瞿墨：“先生不觉得这些燕卫士与武卒不相上下吗？”
瞿墨努着下嘴唇点了点头。“护卫燕王王宫的将士不在魏武卒和秦锐士之下，但见多一次后便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他冲衡翌挤了挤左眼，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原来如此。衡翌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要么一意孤行，要么毫无见解，原来保持真我是这么困难。此刻不是自我反思的时候，他收敛心思，紧紧地跟在无忌身后。
燕王扶着苏秦拾级而上，进入议政大殿。早已守候在此的文臣武将齐刷刷地站起来，视线从燕王挺拔的身躯移到他身旁的苏秦身上。有几个人皱起眉头，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以怀疑的目光扫视苏秦。大殿尽头，燕王所居位置的左手边空着一个位子，燕王扶着苏秦坐在那里。他走到自己位子，屈膝跪坐。
“诸位臣卿，今日寡人不仅从魏国迎回苏子，还有贵宾驾临我大燕。”燕王的目光落在无忌的身上，燕国的大臣跟着转移视线。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声，他们好像在议论这样的一个少年算哪门子贵宾。“这位少年公子乃魏王遫宠爱的小儿子，亦是苏子的弟子。从大梁到蓟城，路途迢迢，多亏无忌公子不辞辛劳的照顾苏子，苏子才得以平安归来。在此，寡人谢过无忌公子。”燕王隔着虚空冲无忌点头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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