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岂曰无衣
除了魏无忌粗重的喘息声，这段城墙上鸦雀无声，仿佛不远处的战斗厮杀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短暂的呼吸后，魏无忌将眼睛对准下一个秦军。
秦国之所以能够纵横诸国，除了历代君王发愤图强，励精图治，还有赖于英明的将领和勇悍的士卒。魏无忌以意想不到的举动震慑住秦军，但只是短短的片刻。这些秦军或许没有遇到过像魏无忌这样的敌人，却遇到过其它凶险的情况。他们在一名屯长的组织下，聚在一起，紧紧挨着，互为依靠，朝魏无忌一步步地逼近。
魏无忌被魏大爷的死，被杀戮和鲜血冲昏了头脑。面对越来越近的秦军，他诡魅地笑了。然而，力量悬殊，一旦交战，结果已然注定。死亡和魏无忌只有七八步的距离。秦人谨慎小心的靠近，喊着号子，威吓魏无忌的同时，也为自己和同伴打气助威。当他们的气势攀升到顶峰时，他们冲魏无忌奔去。
魏无忌咬着牙，不甘示弱地冲向秦军，犹如飞蛾扑向熊熊烈火。他没有想如何击杀秦人，没有想为魏大爷报仇，没有想守住林城，没有想保护大魏子民，没有想振兴大魏……死亡迎面而来之际，他的大脑好像被抽干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生死存亡之时，一阵迅疾的风声擦着魏无忌刮向那一群秦军。凄惨的尖叫响起，秦军好像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树木似的倒伏在地，哇哇乱叫，痛苦呻吟。魏无忌冷静下来，像一棵傲雪凌霜的松树似的，笔挺地立在原地。
“杨燊救援来迟，请公子赐罪！”杨燊双腿跪在地上，后背湿漉漉的。再晚来一个呼吸……他不敢想下去，一阵后怕。
“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魏无忌捡起地上的一把秦人遗弃的青铜剑，惊讶地发觉它竟完好无缺。“现在随我将这些可恶的秦人赶下去！”他扬起手臂，厉声疾呼。
在杨燊的带领下赶来支援的仆从护卫看见魏无忌凶神恶煞一般，不禁没有吓到，心中反倒涌起好勇斗狠之情，嗷嗷直叫。论战斗水平，这些人自然不如秦军。但在魏无忌的率领下，魏人士气高涨，一个个好像猛虎下山。在他们眼里，武装到牙齿的秦军犹如温顺的小绵羊。屠杀开始了。秦军或被砍翻在地，或被丢下城墙。前一刻还打得魏军和林城百姓无招架之力的秦军，溃不成军。
以魏无忌为首的这支生力军好像一把无往而不利的长剑，所到之处，秦人非死即伤。他们像一阵旋风似的，从这边刮到那边，又呼呼地刮回来，卷起阵阵血雨。一刻钟之后，城墙上已没有一个活着的秦人。
魏军将士、林城的百姓、仆从护卫为得来不易的暂时胜利欢呼雀跃，高声呐喊，魏无忌却一屁股坐在血污中，怅然若失。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击退秦军并不像他想得那样。
“公子……”
肆申、魏勇、楼炎、杨燊，那两个少年，以及若干百姓围上来，疲倦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关切地望着魏无忌。魏无忌抬起头，视线滑过每个人的眼睛，没有看见他想看到的东西，却看到不想看到的事情。“魏将军，你的胳膊？”他直直地盯着魏勇身体的左侧，原本是手臂的地方，此时空空荡荡的。他记起为救自己而死去的魏大爷，浓厚的疼痛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魏勇咧嘴而笑。“末将的胳膊被秦军的军候砍掉了，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末将砍了脑袋。哈哈——”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一个将军没了胳膊，还能领兵作战吗？除非他……“魏将军，楼将军，你们估摸着秦人还会攻城吗？”
“回公子，秦军已付出惨痛的伤亡，但末将以为至少还将有一波攻击。”楼炎向魏无忌投去一个眼神，似乎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魏将军，无忌请你去向上将军求援。”魏无忌看见魏勇的犹豫，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杨燊一个箭步上前，扶着他站起来。魏无忌走到魏勇近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魏勇耳语。“这项任务不比站在这里与秦人厮杀轻松，如果你不能说服晋鄙派兵，这里的人全都会死。”
“公子……”魏勇在魏无忌的脸上看到决绝之色，感到断臂之痛转到心脏的位置。
“他不是一直担心我影响他在将士们心中的形象吗？他不是一直害怕我抢了他的功劳吗？”此时的魏无忌格外清醒，彻底认清晋鄙的真面目。“你告诉他我已经死在秦人的剑戟之下。上将军听到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派兵增援。若他不来，”他停下来，望向黑漆漆的天空。“上苍或许真的抛弃我们魏人了。”
“末将岂可诅咒公子？”魏勇不介意欺骗晋鄙，但以那样的谎言骗上将军，他宁愿死在秦军手中。
“魏将军不应担心这些，而应考虑上将军看见我还活着时，他会如何待你。我相信你是一个勇敢无畏之人，所以才将这个任务交于你。”魏无忌看见魏勇眉头紧锁，目光闪烁，冲他弯下腰。“无忌恳请魏将军以大局为重，以林城的百姓为重。无忌谢谢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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