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弱不禁风的少爷
“对了，”连荣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道，“少夫人，郎君身体不好，是不能吹风的，窗户也不该打开，要是有寒气进来了，郎君受了寒怎么办？”
谢云棠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吧，还真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少爷呢。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可惜连荣并没有看出来谢云棠的虚伪表现来，他仿佛是终于逮到了机会，也不走人了，絮絮叨叨地和谢云棠说着闻珩的身体有多么差，他这么多年照顾有多么用心，听得谢云棠都要差点感动于这朴素真挚的主仆情谊了。
此时，屋子里的闻珩浑然不知他们的对话，空荡荡的室内，连荣走的时候并没有把窗户合上，他扶着床边的柱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又一路跌跌撞撞扶着两边的屏风桌子，挪到了窗前。
卧床是常态，偶尔没人的时候能偷偷站起来，可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出屋门，而且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是经受不住外面一丝丝的寒气的。
坠入水中，好像那无穷无尽的水吞噬的，是他的活力与健康，寒气入骨，如若不是当时太医院的人都来了，估计也抢不回来他这条小命。
只不过就算是救回来了又怎么样呢？闻珩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这日子，也只能称得上一句得过且过罢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一觉睡死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莫名奇妙多了个新婚妻子的原因，闻珩这次想得的思维更发散了些。
他这样破败的身体，死了便是死了，可是他的妻子怎么办呢？
他并非万事不过心的人，没有出事之前，也是会被大人抱在膝头夸一声聪颖的，对闻家和谢家祖上定下来的娃娃亲，他也曾听过，只是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谢家的女郎，最后嫁给的人是他而已。
而且，对于谢家女郎的商户女身份，自诩为尊贵的闻家人并不见得会瞧得起她，就拿他自己来说，要不是因为病了这么多年，要是他身体还好好的，大概得到自己要和谢家女郎成婚的消息，心里也是不爽快的吧。
所以，他要是真的死了，她是能回到谢家，还是会被送到家庙？还是会怎么样？
只是虽然这么想着，闻珩却太清楚闻家人的心理了，谢云棠最后绝对不会离开闻家的，可能会被拉去殉葬，也可能会孤寡一身守着可能的嗣子而已。闻珩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可是一想到有人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受罪，他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
他纠结于这个问题，越想脑袋越是乱成一团麻，到了最后干脆歪靠在窗边的罗汉榻上，蹙起了眉头，把可能的每种假设都轮番想了一遍，大抵也是这么多年他动脑子最多的一次了吧。
只不过，要是谢云棠知道了他已经在想她成了未亡人的遭遇，大概脸上的表情都会凝固住。
说不准还会抱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要把他脑子里面的水都给倒出来，小伙子哎，你是未来要当男主的人，别在这里伤春悲秋，想着自己哪一天要死好不好？你得有些志向，你的目标不说是星辰大海，好歹也是这中原大地南北一统啊！她还指望着跟在他后面，不说捡根骨头，弄口汤喝喝也好啊。
***
“三郎君。”
门外走进来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背着个沉甸甸的药箱，唤着闻珩道。
闻珩转头看向他，嘴角微翘笑了笑，同样唤道：“安郎中。”
安郎中隔日都要过来东樟院为闻珩把脉，他们彼此倒是熟悉得很，许是安郎中见之可亲，闻珩这么多年以来和他说也很是说得来，二人私下里的相处倒是有些寻常人家祖孙之间的意味在。
比如说这个时候，安郎中皱眉，看着闻珩不赞成地说：“三郎君，您可不能吹着了风，怎么能穿得这么单薄，还站在风口呢！连荣呢，我可要好好地说一说他。”
闻珩笑笑：“不碍事的，您就别怪他了，我这就回去。”
安郎中捋了捋胡子，露出“这才对了”的表情来，放下药箱扶着闻珩上了床，又仔细地给他掖好了被子，才让他伸出手来，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了例行的诊脉来。
这么多年，安郎中等会儿要说什么，闻珩心里都有了数，他懒懒地靠在靠枕上，像是盯着安郎中的手在看，实际上眼神涣散在发呆而已。
“说起来，还没有祝贺郎君新婚大喜呢。”安郎中的声音，把走神的闻珩唤了回来，他笑眯眯真心恭贺的样子，倒是让闻珩松了口气。
他抿唇笑了，笑容浅浅的，看起来倒是乖巧。安郎中心里忍不住惋惜地替他叹了口气，只是想想这些年从闻府里领到的出诊钱和赏钱，都够他一大家子活得滋润无比，他又笑了笑，管他呢，这孩子好在会投生，生在了富贵人家，要不然在民间寻常家庭里面，也活不到现在来。
说些好听的话也不难，见闻珩并不排斥的样子，安郎中一叠声说了不少句恭贺新婚的句子来，倒是让婚礼都不能够露面的闻珩真情实感地有了些新婚的感觉来，他一高兴，自然安郎中又得了一块温润的玉佩。
安郎中丝毫没有拒绝，手指在那块玉佩上摩挲着，笑吟吟地把它塞进了衣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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