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岔口（上）
三船满腹心事地坐在车厢里，侧头看着窗外如同电影胶片般掠过的风景，心情却是无比的复杂。他尽力不让自己去回想哥哥离开时的情景，那些景象却犹如放电影般在他的脑子里翻江倒海，从多年的记忆深处突然翻涌出来，那么卒不及防、无法抵挡。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哥哥的死已经慢慢变成了记忆深处一道尘封的伤疤，虽然不时仍会隐隐作痛，但已经逐渐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
可是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就好像原本一直以为寿终正寝的亲人，突然却被告知其实死于非命。哥哥曾是三船心中最最崇拜的英雄，在父亲忙于工作无心顾家的时候，哥哥如同慈父一般支撑起了他的整个童年。三船原本以为他会标榜着自己的整个人生。但是他就那么突然地走了，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生生扯去。
三船疲惫靠在车窗上。列车的颠簸使他的思绪混乱交杂。此时他心里明明一直想着的是哥哥，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千叶的身影。那个无助的孩子，突然觉得他那么可怜。身在异乡遇到如此可怕的事情，相依为命的同伴死了，自己也只能亡命天涯。
千叶转身离去的背影和站在站台上目送自己离开时的眼神此时竟然刺痛着他的神经。他突然觉得一阵头痛袭来，千叶的样子和记忆深处哥哥的身影难以控制地交织在一起，就像快速旋转的硬币两面，所有影子在他的脑海中相互交错，无法辨认。
三船使劲闭上眼睛，低下头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直到将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声音和影像全部清理出去。
不要想得太多。千叶已经被那两名日本派来的警察带走了，他跟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安全。不用再为他担心什么了。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那个发短信的人，他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的事情？他找自己面谈到底目的何在？这会不会是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三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缴获来的手枪还带在身上。
无论如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三船必须给自己一个答复，哪怕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有的时候带着心结活一辈子，倒不如明明白白地死来得痛快！
三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一条必将水深火热的浴血之路。一条自己必须去走的路。
拉伊诺夫心急火燎地赶到车里雅宾斯克的时候，却被告知人都已经走了。
“我们一帮人在站台上等了半天，结果下来的只有那个学生，那个日本警察压根儿就没下车！”
“那个学生哪儿去了？”拉伊诺夫气喘嘘嘘地问。
“被两个亚洲人带走了。”伊万诺维奇不无沮丧地说，“我们本来想拦着，可他们掏出证件，说是东京直接派来的，硬是把人给带走了。”
拉伊诺夫气急败坏地一拍大腿。“那其他人呢？当时有其他人行动吗？”
“没有，”伊万诺维奇说，“估计看到警察都按兵不动了。”
“你们应该有所行动的！”
“当时情况突然，我也不知道该追哪边啊……”
“所以你就把两边都放了？”
拉伊诺夫一句话伊万诺维奇就无话可说了。的确，当时他们只顾着跟那两个东京派来的人交涉，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追那名随车离开的日本警察。
“情况有变，”拉伊诺夫叹了口气说，“恐怕那个日本警察才是大鱼，那个学生只是摆设。”
“什么？！”伊万诺维奇一听这下巴都快掉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当时好上车抓人啊！”
“我也是回来的路上才知道的，”拉伊诺夫说，“斯维特兰纳查到一些事情，我回头再跟你慢慢说。”
“斯维塔？”伊万诺维奇说，“你还相信那个不着调的家伙？”
“宁可信其有，”拉伊诺夫说，“如果他查到的那些东西真实可信，我想咱们这次有活儿干了。”
三船在库尔干下了车。这里的车站相对车里雅宾斯克那边较小一些，人也没那么多，走下车后竟发觉安静得出奇，仿佛到了某座人口稀少的偏僻小城。三船起初以为会有人在车站等着自己，没想到找了半天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三船突然就来气了，这他妈到底演的是哪出啊？这简直就像绑票劫匪在通知家属送钱的时候，打电话一再变更交易地点，三番五次地折腾人，就怕被当地警察发现。可三船自己本来就是个警察啊，竟会是谁如此大胆，敢拿执法人员开涮！
三船站在月台上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的短信进来。他找出号码试着拨号过去，结果一上来就打不通。“妈的！”三船极其败坏地骂了一声，心想那家伙肯定是故意不接电话，好让自己老老实实地按照他说的地方前去碰面！三船已经在脑子里想象了无数种折磨那人的方法，包括把他打得妈都不认识，然后让那家伙跪在地上如实招来，或者把枪直接伸进他的嘴里，告诉他不老实交代就会死得有多难看！
这些残暴至极的想法在三船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终于承认只有先找到人才能付诸行动。于是他强忍怒火，只好先想办法去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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