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宁萌也有几分诧异，毕竟水溪镇这个小地方，日常烧鱼，要么红烧，要么香煎。
再多就是炖一下鲫鱼汤。
别的就没有了。
一鱼多吃是什么玩意儿？
也就是宁萌多活了一世，托社会发展的福，她才从网上知道有个叫凤城的地方，擅长全鱼宴。
拿手好菜就是一鱼多吃。
至于具体是怎样的吃法，宁萌没吃过，也就无从知晓做法了。
她有点好奇，水溪镇这个小地方的饭店师傅，真会凤城那些厨师的绝活？
若是时间往后十多二十年，宁萌可能毫不怀疑厨师有这个能耐。
可是现在这个交通不方便，信息又闭塞的九十年代，就……
吴大嫂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是很了解。
他们家的小饭馆，主要做本地的家常菜，外地的新奇菜式，他们知道得也不多。
胡雪兰知道宁萌等人心里存着疑惑，就细细给人解释：
“青鱼太大或太小都不好吃，10斤以下的青鱼不够肥，吃着没味。20斤以上的青鱼又太老了，肉比较柴，18、9斤大的刚刚好。”
“也不用怕不够吃，等会上菜你就知道了。”
胡雪兰讲述得头头是道，只是当时宁萌也没有多想，以为胡雪兰心疼钱，不想让她破费。
想方设法说服她节约饭钱。
宁萌笑笑没有多说，一切听从胡雪兰的安排。
心里却是做好了鱼肉不好吃，或者不够吃，她再加菜的准备。
在场的人，除了她、胡雪兰还有吴大嫂是女的。
其他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都是正能吃的年纪。
老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么一群人，两条鱼又怎么能填饱他们的胃呢？
谁料到上菜时，宁萌才知道国营饭店的师傅牛在哪里。
薄薄的鱼片只是用荷兰豆与西芹清炒，就是极其好吃的一道菜了。
部分鱼肉打成蓉，做成鱼丸汤。
至于油脂充足又肥美的鱼腩，用豆豉做成豆豉蒸鱼腩。
平时杀鱼都丢弃的鱼肠鱼肝，被厨师用来蒸蛋。
鱼头是用姜葱爆炒，鱼骨则是用油炸过做成椒盐鱼骨。
连鱼皮，也给细心地剥了下来，做成香辣可口的凉拌鱼皮。
即使是毫无用处的鱼鳞，也被做成了爽口弹牙的凉拌鱼鳞冻。
真真正正地把两条鱼利用得淋漓尽致，做成了六菜一汤。
再加上配菜，每一盘菜都是满满当当的。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菜一上桌，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自认见过世面的宁萌，还有从事餐饮行业的吴大哥和吴大嫂。
只有胡雪兰仍然一脸浅笑，淡然处之。
对眼前的一切，不见意外，也不见惊诧。
就这份气度，可见胡雪兰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农村妇女。
至少，不是人们所认知中那样目不识丁。
尽管因为多年的劳作和病痛，使得胡雪兰面色蜡黄而又病弱，可认真打量，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可见齐锐俊俏的眉眼，应是遗传自胡雪兰。
只不过，胡雪兰这种富养长大的娇娇女，又怎么会嫁到他们这个偏僻的农村？
过的还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贫苦生活？
即使她被男人迷了心窍，她的家人也不会允许吧？
宁萌心底不由生起几分好奇。
想到这一点，宁萌突然想起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没有从附近的乡邻口中听说过齐锐他爹的只言片语。
这太奇怪了。
一个人但凡出现过，就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况且是在八卦消息满天飞的农村。
除非这个人，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尽管宁萌心里百般好奇，却也不会不识趣地找胡雪兰一问究竟。
她倒是庆幸胡雪兰懂得多，有见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样样都需要她教。
现在倒好，胡雪兰根本无需宁萌多加调教，一个人就能帮她把摊位经营得有声有色。
省下宁萌好大的功夫。
节省下来的时间，更方便她用来复习功课考大学。
宁萌不由感慨，要是请她妈张蓉芬过来帮忙，手把手都不一定能教会。
还是胡雪兰这个未来婆婆靠谱。
这头宁萌才想起她妈张蓉芬，第二天一早，她就在镇农贸市场见到人。
张蓉芬是特意来镇上找宁萌的。
她不知道宁萌住哪里，但寻思宁萌是在镇上摆地摊卖衣服，到农贸市场来准没错。
不得不说，张蓉芬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只见她提着一个小包包，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萌萌，吃过早饭没有？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鲜肉小馄饨，赶紧趁热吃吧。”
说话间，她从小包包里掏出一个铝饭桶，殷勤地递到宁萌的面前。
宁萌淡淡地扫了一眼举到眼前的铝饭桶，神色看不出喜怒，淡然地问她：“您有什么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铝饭桶，平时都是给她哥用的吧？
还有，明明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这才过了多久？
她妈就当她说的话是放屁，巴巴地到她的面前送温暖。
说不是有求于她，宁萌一点都不信。
她妈要是真在乎她，就该在她说断绝关系的第二天，就过来挽回她。
而非事隔了大半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后，若无其事地带着一碗小馄饨过来。
就想将他们施加于她身上的伤害，一笔勾销。
想得倒是挺美的。
大约是宁萌的表情太过平静，目光又太过于凉薄和讽刺，张蓉芬怔愣了一下，昨晚在心底默背过一遍又一遍的话语，此刻全都化为浆糊。
嘴巴张了又闭，开开合合了半天，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能说什么？
说宁水生决定原谅宁萌了，让她懂事点儿，不要不识好歹。
别光顾着补贴婆家，该多帮补帮补娘家，多照拂照拂宁超这个亲哥。
要一碗水端平？
这些话，从昨晚起就在她嘴里滚来滚去，背得滚瓜烂熟。
也很有信心能说服宁萌。
毕竟宁萌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亲骨肉，这个女儿是什么样的心性，她能不知道吗？
嘴是硬了点，可是心还是软和的。
况且她今天还专门包了女儿最爱吃的小馄饨。
将宁萌哄回家这件事，张蓉芬有七八成的把握。
然而，接触到宁萌凉薄而淡漠的目光时。
她……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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